过年

九三年小年二十三的晚饭，我家的饭菜还是和平时一样，菜是酸菜土豆丝，里面没有肉。

我那个时候十三，期盼着三十的到来。爷爷却很不高兴，一直嘟囔着：“小年了，也得做几个菜。”

母亲直接回怼：“那有钱啊，你儿子抬木头多累你也不是不知道。”爷爷不吭声了，闷头吃饭。父亲是一直不吭声的，从开始吃饭就没吭声。

我家五口人，爷爷、父亲、母亲、我和弟弟。爷爷那个时候73岁了，什么钱都没有。

父亲是抬木头的，是林区最辛苦也是有力气就能干的最简单职业，五口人就靠着父亲抬木头养活。我和弟弟上初中，母亲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。母亲每年采山货，卖点园子里的小菜换点钱，反正日子就是穷。平时很少吃肉，我和弟弟也很少买衣服，都是亲戚家给的旧衣服。

父母亲从来不注重年节，我到现在不理解父母的仔细，有点扣的程度。省钱就在嘴里省，爷爷那么大岁数，爱喝小酒嘴馋，在我们家从来没吃过可口的饭菜。

言归正传，二十三吃完晚饭后，我和弟弟就在屋里玩，母亲就和父亲商量起了买什么。

母亲对父亲说：“明天去买一条鲤鱼，再买两个小鸡，你再去买十斤猪肉。”

父亲：“干豆腐、大豆腐也得买点。”

母亲：“我昨天定了，今天老张大姐给送五斤干豆腐。”

父亲：“不买点青菜么？”

母亲：“蒜薹三块五，太贵了，芹菜还行，我明天买一捆芹菜。”

父亲：“还得买一些冻梨、冻柿子给孩子吃。”

母亲：“这个明天去买，我和隔壁二嫂、三婶我们几个买一筐冻梨分。”

父亲：“初二三姐夫他们来，你得买点酒。”

母亲：“不买，他们来自己的就带了，不花钱了。”

父亲：“……”

那天母亲和父亲商量很长时间，我和弟弟睡觉的时候两个人还在说。

第二天，母亲上街了，回来的时候，大包小包拎回来，我和弟弟上前去翻，只翻到一包光腚糖，就是不带糖纸的那种散装糖。

二十五家里又买回了冻梨和冻花红，母亲不让吃，说等三十晚上吃。二十六的时候，父亲下班又拿回了两条鲤鱼，说是干活的老板给的，母亲很是高兴说：“两只鸡、三条鱼过年够了。”

到了年三十下午，父母亲做了八个菜，炖鲤鱼、蒸猪肉片，炒芹菜，酸菜炖五花肉、猪皮冻、小鸡炖蘑菇、白菜炒木耳，还有一个是父亲做的拔丝土豆，我们叫土豆挂浆。爷爷喝了一盅酒，1两半的小杯子。我和弟弟把鸡肉、鱼肉都吃光了，只剩下个汤底。

吃完饭，我和弟弟一人踹了一挂小鞭就出去玩，父亲只买了几挂鞭炮，给我们玩的是6毛钱的100的小鞭炮，一人一挂。

九点多回家，母亲缓了冻梨，冻柿子，还有光腚糖，自己家种的瓜子，坐在那吃看春晚。爷爷和父亲都去溜达了，等到11点多，母亲开始和面包饺子，饺子是芹菜馅的，母亲说吃三十晚上吃芹菜的人勤快。包完快十二点了，爷爷父亲也回来了，煮完饺子吃，就去睡觉了。

我记得睡觉前，听到母亲说一句：“这年算过完了。”